09. 第二天，肖鸣予准备好好把手头上的工作交接一下然后出发前往游乐园工地那里报到时，大学同学米露打来电话，说已经在办公大厦一楼了，让他在办公室准备好咖啡。 刚要招待米露时，一个同事叫住了肖鸣予，米露让肖鸣予先忙。 顶着一头波浪卷的米露坐在员工休息区的座椅上，装作很优雅地喝着咖啡。 肖鸣予走过来。 “你又来这蹭咖啡了。” 米露不停地眨巴着黏了两层假睫毛的眼睛，一个劲地“搔首弄姿”：“我这样含着金汤勺出身的人，需要蹭？” 肖鸣予俯视着她，随后坐了下来，喝了一口米露刚泡给她的咖啡：“那你天天过来干什么？” 米露谄媚地凑过脸：“味道怎么样，很棒吧？” “这是我买的咖啡粉，怎么会不好喝。” “切，我说一句，你顶一句。” 肖鸣予抿了一下嘴，放下咖啡杯：“不过，我真的挺好奇的。” 一直喜欢肖鸣予的米露兴奋地：“什么？” “你们编剧都不用上班吗？每天就坐在这喝着咖啡就行了？” 米露顿时泄气地“唉”了一声，下一秒故作深沉地：“No,no,no,那是因为我厉害，所以不用坐班，而且，编剧这一行可不是你看到的这么轻松，这一行很累，比你们搞文案的还要累。” 肖鸣予皱眉头地：“是么，那我怎么没有看出来？你不是每天都坐在这喝着咖啡玩着手机，然后吃个饭就回去睡觉？” “好歹我们也算是半个同行吧，你怎么一点都不懂我，你看到的我，表面上是在喝咖啡玩手机睡美容觉，其实，我都是在寻找创作灵感，明白？” 肖鸣予又端起咖啡，小口小口地品尝：“不明白，我看你就是在混吃混喝，外加等死。” 米露白了一眼：“你真是，亏我好心每天过来看你。” 肖鸣予一板一眼地：“那我真是谢谢你，每天都过来打扰我，明天起可以不用过来了，我没空招呼你。” 米露十分惋惜并且用京剧唱腔：“哦，好吧，那我明天就一个人坐在这喝咖啡了，你的咖啡我就不泡了。” 肖鸣予耸耸肩：“无所谓，反正我也不在这上班了。” 米露差点将嘴里的咖啡吐了出来，她瞪着灯笼大的眼珠子，尖锐道：“什么？！” 载着姜半夏的公交车在“伸司百货”这个站牌停了下来，背着双肩包的姜半夏从公交车上走下来。 几近荒无人烟的地方，全然不复昔日的繁华。 姜半夏没有意识到她身后不远处还有一个青年男子也跟她一样的神情望着满目的苍凉，然后青年男子先于她一步，前往马路对面的一座中世纪风格的办公大楼。 拓跋设计事务所。 陆向宁俯下身子，来到小哲的电脑前。 “什么情况？” 小哲无力地：“我真的快要被这客户搞疯了，一分钱还没出，要求一大堆，头疼死了。我已经免费给他们出了两张户型格局图了。” “辛苦一点，顾客就是上帝，今晚加班，把敲墙图、砌墙图、平面布置图、地面布置图、平面布置尺寸图、顶面布置图、灯具布置尺寸图、开关电源插座布置图还有餐厅等等的立面图全部搞好，发给客户看看。” 小哲、小任二人异口同声的发出嚎叫：“什么？！” “没有听错，客户买的是我们的服务，任何一个潜在客户都不能放过，加油吧！” 小哲翻着白眼倒在椅子上，嘴里喃喃自语：“要死了，要死了这下……” 陆向宁却聚精会神盯着客户的户型图，陷入了沉思。 这时小任有点胆怯地问道：“陆经理，我们明明接了游乐园那么大的项目，为什么还要……” “一视同仁。”陆向宁放下图纸。 这时，陆向宁手机响起。 姜半夏仰起头，望着68层楼高的大厦，一片晕眩，天空万里无云，天气好的就跟5年前事故那一天一样。 一想到拓跋设计事务所居然在18楼，姜半夏就浑身疲惫，她咬了咬牙，大步走进大楼。 她拖着沉重的步子埋头数着楼层的数字，刘海因为汗珠几乎全部黏到了一起，原本没有任何血色的脸因为爬了17层而红晕纷飞。 拐角处台阶。 姜半夏面露欣喜，喃喃道：“终于到了。” 然后一个跨步，站到18层的休息台阶上，这时，她有些涣散的眸子里出现一个穿着白色T恤正在扬着下巴抽烟的青年，脸上同样是一阵潮红。 肖鸣予动了动脖子，倚靠在墙上，吐出一抹烟气。 姜半夏直勾勾地看向靠在墙上的肖鸣予。 肖鸣予帅气且没有一点防备地将靠在墙上的脑袋转了转，就那么姿态慵懒地无意识地对上姜半夏的注目。 四目相对，周遭死一般的安静。 肖鸣予眼里闪过一抹探究的表情，脸上依旧不露声色，直起身，径自穿过姜半夏的身边，一股诱惑人的淡淡烟草味飘进姜半夏的鼻腔里，姜半夏有片刻的晃神。 拓跋设计事务所经理办公室内。 姜半夏怀里抱着一份资料安静地站在办公桌前等待陆向宁通完电话，她的眼睛偷偷地打量整间Loft风格的办公室，很简单干练的设计风，姜半夏没来由地觉得自己很喜欢这里，想到这里，眼角浮现一层薄薄的欢喜，低下眸子，看到办公桌上一堆摊开的设计图纸，姜半夏的视线被一份设计方案最上面放着的“折叠卷帘封中庭回廊商铺一侧后疏散”的图纸所吸引，她情不自禁地拿起那份设计方案一张一张研究了起来。 陆向宁将手机放在一边，看着姜半夏。 “这个设计着重放在中庭疏散和防火卷帘设置上面，我们打算利用中庭从主动线的端头引入人流使其充盈商场的每个角落，楼梯间首层可以直接出室外。” 姜半夏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地翻阅图纸。 “我看了你关于商场安全通道的整改方案，报告写的很详细，看得出来你很专业，事务所最近接了一个游乐园大项目，正缺人手，所以，我拜托你们经理让你过来……” “不过，这里……”姜半夏将掀开的图纸放到陆向宁的面前。 “嗯，怎么了？” “这里的剪刀楼梯不一定非要作成防烟楼梯间，因为首层位置能够直通室外，而且与地上部分没有共用楼梯间，可以直接设计成封闭楼梯间，将省下的防烟前室面积做成使用面积，这样可以提高经济效益，我想甲方会很满意的。” 陆向宁凝视正在专注中的姜半夏，眼前这个弱不禁风的好像还未完全发育的年轻女孩竟有一种别样的魅力，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很关心也很重视安全问题，但是对其他事总不经意表露出一种漠不关心的态度。 不过，他想，他没有看错人，姜半夏，值得纳入事务所，成为他的同事。 “明天早上九点，带你去施工现场看一下。” 姜半夏平静如死水的眸子顿了好久之后才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陆向宁召开了一个临时会议。 “这是我们的新同事，姜半夏，小任你待会带她熟悉一下公司。” “好的。”小任冲姜半夏善意地笑了一下，姜半夏也淡淡地回之以微笑。 “好了，大家打起精神来，加油。”陆向宁用力拍了一下手。 姜半夏察觉到陆向宁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一股成功男士的成熟风范，不由地望着他离开的身影发呆。 “我们经理很帅吧，嘿嘿，不过可惜结婚了。”小任打趣的声音从姜半夏的头顶传来。 姜半夏像是被人看出小心思似地脸色一红，脸上闪过一抹窘迫。 “真羡慕你们可以做15亿的大项目，只有我，还在跟一个小气吧啦的客户纠缠不清。唉。”小哲抱着保温杯，站起身。 “有什么可羡慕的，你难道不知道那个地方曾经死了不少人，虽说过去那么久了，但我还是觉得瘆得慌。”小任夸张地搓了搓起鸡皮疙瘩的双臂。 “我记得死了好像是58个人的样子。” “唉，虽然才58个人，可是还是很恐怖呀，不过好像已经在施工现场建了一个纪念碑，还刻上了所有遇难者的名字……” “哇，没想到伸司集团还挺人性的嘛，嘿嘿……我还以为资本家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就在小任和小哲滔滔不绝议论的时候，一直拳头紧握不发一语的姜半夏突然很大动静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用一种像是要杀人的眼神望着他们，然后近乎咬牙切齿地纠正道：“不是才58个人，是足足有58个人，58个家庭……” 小任和小哲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姜半夏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可能吓到了他们，不禁有一丝后悔，本来就担心慢热的自己无法很快与新同事打成一片，这下好了，不过，她觉得自己没有错，她转过身，走向门口，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陆向宁也以一种她无法形容出来的眼神看着她，就好像她是个怪物一样，姜半夏不由地鼻子一酸，只想逃离这里，现在立刻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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