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傅智在读初二。她像一枚果子,已经熟到八成;又如一片朝霞,明丽、绚烂、热情而活跃。近几年,她的学习成绩恰似胖人爬山,虽然进步不快,但在稳步向上,这就足以让爸妈欣慰了。

还有一件大事,曾经让傅宏一家和无数农民都兴高采烈——农村实行了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春天,傅宏代表一家三口抓阄,分到6亩湖荡水田,长了藕和茨菇;6亩高田,轮作小麦、水稻。

抓阄那天,全队各户家长和喜欢热闹的妇女近百人,聚集在公场,过节似的欢声笑语不断,只有队长孙旺财像害病一般没精打采,说了开场白几句话,就坐冷板凳闷声不响。胡玉琴开玩笑说:“孙队长,你乌纱帽还戴在头上呢,不要不高兴啊!”孙旺财瓮声回道:“我有什么不高兴的?县太爷才不过是七品芝麻官,我算什么?巴不得落个轻松快活呢!”

他内心究竟怎么想的,没人说得清,但从他那些日子脸上一直挂着哭丧似的表情可知,他对这一场巨大变化显然不欢迎。况且,这次职务还差一点被傅宏取代。因为当队长多年,加上脾气不好,有时做事欠公正,积怨甚多,群众反映不少,大队也认为他不适应新形势,想换了他,让傅宏接替,已经找傅宏谈过话征求意见。

傅宏犹豫不决,回家听妻子、女儿的看法。何德香说:“孙旺财当十几年队长了,没犯过大错误,没功劳也有苦劳,再说年龄也不比你大多少,还有精气神干,他自己也不想丢,怎么忍心把他硬挤下来呢?我们不稀罕那一年几百块钱补助,把自家的田种好了,绰绰有余。”

傅智说:“我支持爸。孙旺财不是好人,又是个文化不如我爸的大老粗,早就不应该当队长了,让我爸上肯定比他当得好。”

傅宏问女儿,你凭什么说他不好?傅智就提起那次摘荷花罚款的事,夫妻俩笑起来,说,你真是伢子。

结果,傅宏听取妻子意见,没有接受队长职务。孙旺财还干下去,只不过管人财物的权力将大大缩水,他快活不起来。

此后,村里再也听不见敲击破犁铧的集合令,听不见孙旺财让人出工的沙嗓子吆喝,也不再有几十人、上百人在一起劳作、大哄大嗡、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的场景。工分成为历史,公房成为空壳,一切集体财物,牛、猪、机械、水车、风车,能分的都给各家承包,不能分的都折价卖给各户了。

种地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谁本领大,肯吃苦,谁就收获多一些。

傅宏本是巧农民,不怕苦,和妻子种这些田地,没有特别的困难。当年的藕、茨菇、小麦、水稻产量,就比往年集体种田时高2到3成。第二年秋天,他家全村第一个在草屋顶上加盖了一层红瓦。

傅智觉得很顺心。家人生活不断改善,衣着增加了花色品种,饭菜讲究点色香味美,感觉爸妈说话底办事气也足了,活得越来越滋润,越来越有尊严;自己学习不断进步,前途阳光灿烂。

她不需要正儿八经的干农活,即使大忙时节,爸妈情愿花钱雇人,也不要她下地。她自己过意不去,主动要帮忙,顶多也只能获准临时替替手,干些烧饭、送水、喂猪、洗衣服的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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